關注跨國公司對外直接投資對于母國就業影響的問題，最初起源于20世紀60年代的美國。隨著國際分割生產的日益重要，此問題在發達國家的政策領域獲得了越來越多的重視。主要的議題是關于跨國公司對于其他低成本國家的投資是否會引起所謂“產業空心化”，進而影響到母國的就業。由于其政策的重要性，對于該問題的研究也日益增多，不過多數集中于對歐美發達國家的分析。因為該議題對于高收入國家的政策制定者和勞工組織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這些國家的政策制定者和民眾擔心由于跨國公司的對外直接投資，會導致國內就業機會的流失和失業的增加。
中國近年來對外直接投資(OFDI)迅猛增長，2013年創下1078.4億美元的歷史新高，同比增長22.8%，連續兩年位列全球三大對外投資國。由于越來越多的中國公司選擇投資國外，那么，這種投資海外的戰略是否會導致大量企業將生產轉移到國外，以至于導致“產業空心化”，進而導致國內就業減少和失業增加？這個問題在我國政策制定部門以及學術研究部門也勢必會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
在中國對外直接投資規模迅猛增長與國內就業形勢日趨嚴峻的背景下，研究此問題不僅關系到我國對外投資政策的制定，也關系到我國經濟的可持續發展與社會的穩定，具有較重要的理論意義與政策意涵。《對外直接投資如何影響了母國就業》受到了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項目：對外直接投資與我國經濟發展的理論和政策研究(13JJD790017)，我國企業境外并購問題研究(14JJD790029)，中國博士后科學基金(2014M560174)的資助，并對此問題進行深入研究。該文從理論上分析了對外直接投資對母公司就業可能產生的影響。考慮到企業的對外直接投資的復雜性，論文將對外直接投資分為商貿服務型、研究開發型、資源開發型、水平當地生產型和垂直當地生產型五種對外直接投資動機類型。分析在這些投資動機下，對外直接投資對母公司就業產生的影響。商貿服務型OFDI是企業以出口為目標的市場尋求型投資，通過擴大和開辟海外市場，對我國企業勞動力雇傭產生促進作用。企業水平當地生產和垂直當地生產型OFDI對母公司就業的影響，則需要考慮最終品和中間品生產導致的勞動力的替代性和互補性。這種影響是不確定的，但是從長期看，垂直當地生產型OFDI更可能促進企業的就業。技術及新產品研發OFDI的目的是獲取先進國家的技術或利用先進國家的研發能力進行技術創新。該類型投資會發生“逆向技術溢出”，提升母公司技術水平和開發新產品的能力，提高了產品的競爭力，使企業產出增加，促進企業對勞動力的雇傭。采礦業的資源尋求型OFDI所獲取的資源一般出售給其他企業進行加工。這類資源開發型對外直接投資對企業勞動力的雇傭的影響較弱。但是非采礦業的資源尋求型OFDI是為了尋求中間產品，所獲取的資源會運回母國進行加工，這種資源開發型對外直接投資對企業勞動力雇傭的影響則可能是正向的。
本文隨后利用2000-2013年《中國境外投資企業(機構)名錄》、2000-2013年《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2000-2013年《中國海關數據庫》和《世界貿易數據庫》對此問題進行經驗分析。研究表明，中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對國內就業產生了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同時企業對外直接投資次數越多，對國內就業的促進也越明顯。對外直接投資對于就業的正向影響并不受企業所有制類型和投資目的地收入水平影響，不管何種所有制類型還是對于何種收入水平國家的投資，均能顯著的促進母公司企業對勞動力的雇傭。論文進一步將我國企業每次對外直接投資區分為商貿服務型、資源尋求型、研究開發型、水平當地生產型和垂直當地生產型五類。分析了不同動機的企業對外直接投資對與母公司就業的影響。結果發現，總體看來，不管是何種動機的對外直接投資，其對母公司就業的影響均顯著為正。采礦業的資源尋求型對外直接投資對于母公司就業的影響并不顯著，然而非采礦業的資源尋求型對外直接投資的就業效應則顯著為正。考慮到當地生產型對外直接投資的復雜性，論文對其進行了更加細化的分析，結果發現對于當地生產型對外直接投資，不管是水平型還是垂直型，只要能夠增加母公司中間品的出口，那么對母公司就業會產生正向的影響。水平型對外直接投資則可能導致進口最終品增加，進而降低母公司的勞動力雇傭。垂直型對外直接投資則可能通過增加低成本中間品進口，進而增加母公司的勞動力雇傭。這表明了中間品和最終品貿易在當地生產型對外直接投資的就業效應中起到了重要的中介作用。
本文不僅為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對母公司就業的影響提供了有力的經驗證據，而且具有重要的政策啟示。雖然中國對外直接投資作為國家近期重要的開放戰略受到了支持，但是也有聲音擔心我國的對外直接投資會造成國內產業的轉移與就業的流失。本文結論提示我們，總體來看，從就業的角度，我國對外直接投資對就業的促進是顯著并且有力的，并不會導致我國國內的失業增加。這表明，我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動機與西方發達國家相比存在較大差異，我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并非為了降低勞動力成本，而主要是為了開拓市場。此類企業生產基地仍然保留在國內，對外直接投資會通過擴大企業的國外需求并通過降低勞動力以外的生產成本增加企業生產和員工雇傭，因此，我國在推進企業“走出去”的過程中，并不需要過于擔心“產業空心化”導致的失業問題。相反，還應該繼續采取相應措施大力推進我國企業“走出去”進程。具體來看，對外直接投資對母國就業的影響又存在一定程度的多樣性，要根據企業OFDI的動機以及其與國內母公司發生的往來交易確定。因此，政府在推動企業“走出去”過程中應該了解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過程中的切實需求，通過調查了解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實際目的，針對不同投資動機的企業提供相應政策，這樣才能通過相關政策體系將國家整體利益與企業利益相結合，共同推進企業對外直接投資。政府應研究企業對外直接投資規律，完善激勵措施與服務，降低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沉淀成本和交易成本，使企業能夠更加科學合理的在全球范圍內安排生產，并從成本優勢競爭轉向質量和品牌競爭，使企業在競爭力提升的過程中增加對勞動者的雇傭。
（南開大學國際經濟研究所 李磊 白道歡 冼國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