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深圳5月9日電(記者 蔡國兆 李斌 彭勇 王傳真)近年來,深圳實現動力轉換,走出了一條創新驅動發展的道路。
深圳創新發展、成功轉型的密碼究竟何在?給人們以怎樣的啟示?其經驗是否具有可復制性?
新華社記者帶著一系列問題,走訪中國(深圳)綜合開發研究院常務副院長郭萬達、深圳市政協常委樂正、深圳社會主義學院副院長譚剛等專家和深圳市科創委主任陸健、深圳市政府政策研究室主任吳思康等,共同尋找答案。對話中,“素質經濟”“隱形的爆發點”等一系列新理念新概念撲面而來……
“每一步都踩到點上”
問題一:深圳經濟走上創新驅動發展的基因和密碼究竟何在?
郭萬達:回顧30多年的發展道路,深圳抓住了農村轉移勞動力、大學生、海歸等3次大的人口紅利,在不同階段干了該干的事,產業豐富、成體系,生態鏈很長。只有大象、老虎,沒有森林,那肯定是不行的。深圳有大樹,也有小樹,還有灌木叢,陽光都可以照耀到。
創新驅動的基因,是開放。深圳是一個移民城市,近2000萬不甘于宿命、希望改變命運的人聚在一起,能創造多大的能量?這里有相對公平、可選擇的空間,近2000萬人能做多大的事?敢于冒險、勇于創新,深圳這樣的人很多。
樂正:深圳近10年最大的轉變,就是由一個國際化加工貿易基地轉化為國際產業創新基地。轉型自2000年以后真正開始,對加工貿易開始選擇了,拒絕了一部分企業,選擇性招商,為科技、金融等服務業留下空間。
現在經濟下滑壓力很大,但是由于結構轉型、創新發展做得好,東方不亮西方亮,深圳的經濟增長沒有掉下來。當前深圳經濟之所以能健康而較快地發展,在于比較早地實施了產業結構調整,企業跟著市場走,經濟圍著企業走,政府一直是跟著企業走、跟著市場走,每一步都踩到點上,成為供給側改革的受益者。
吳思康:深圳經濟發展表現出有質量、可持續的穩定增長態勢,原因就在于轉型升級比較成功,國際金融危機時率先規劃發展七大戰略性新興產業,引領推動了這些產業的發展,現在它們對GDP增長的貢獻率超過50%。深圳沒有大院大所,這看起來是一個短板,回頭看反而是優勢,因為只能走一條新的路徑,就是建設企業主導的創新體系。企業確定研發項目,都是緊跟市場,是市場機制引領,不是“號召的創新”,不是為了寫論文而創新。
譚剛:深圳經濟發展的最大特點就是創新發展。創新發展逐步成為整個城市的共識,成為特區的基因。這種自覺在全國比較領先和超前,就是用高技術產業和創新帶動城市發展,不斷提升競爭力。在國家層面,深圳至少戴了兩頂“帽子”:國家創新型城市、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經過十幾年不斷探索,深圳形成了推動創新發展的政策體系。
“政府超前布局,抓住了產業轉移的機會”
問題二:政府發揮了怎樣的作用?
郭萬達:深圳超前布局,抓住了產業轉移的機會。政府的產業規劃不是拍腦袋,不是無中生有,不是空穴來風,而是親善市場,往往起放大和引導作用。政府還促進了創新生態鏈,深圳有上萬家風投公司,有創業板,形成了生態鏈條。
吳思康:應對國際金融危機時,深圳提出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政府規劃發揮了重要引導作用,政策支持也很到位。以前深圳靠“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引領了一個時代,后來提出一個效益指標體系,從“深圳速度”到“深圳效益”,再到“深圳質量”,后來又到“標準、質量、品牌、信譽”四位一體,不斷發展。這些理念反映了深圳在不同時期的不同追求。
“我們把企業家定義為創新驅動的組織者和實施者”
問題三:深圳的企業家精神,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精神?
陸健:為什么在現有空間條件下深圳的GDP增速沒有減下來?這得益于企業家的不斷努力和創新精神。深圳的企業家不斷想把公司做大,絕大多數企業呈上升曲線。創新創業的精神在深圳體現得很明顯,新的產業形態不斷涌現,產業結構不斷優化。
深圳數千家高新技術企業,都或多或少利用了內地大學和科研院所的成果。深圳的企業家腦筋快得很,能看到或者認識到這些創新成果的潛在價值。我們把企業家定義為創新驅動的組織者和實施者。
樂正:深圳是一個和企業共同成長的城市,建議把深圳打造成一個企業家之都,和國際企業接軌。
“比較早地推進了供給側改革”
問題四:深圳的轉型發展、創新發展,是一種供給側改革嗎?
吳思康:我們比較早地推進了供給側改革。應對新常態靠什么,首先是靠新產品、新技術。新技術創造新供給,刺激新需求,甚至是顛覆式需求。在深圳,有一批企業引領了新經濟,比如大疆無人機就是一種新供給。再比如工業設計,中國制造中這部分一直比較薄弱,深圳2012年專門出臺鼓勵政策發展工業設計,現在深圳也被國際上譽為“設計之都”。
譚剛:深圳要更加重視新經濟體系、新業態等供給內容,在戰略性新興產業特別是真正的未來產業方面有更大突破,形成足以支撐深圳長期有效供給的新優勢。
“這些都是隱形的爆發點”
問題五:華為2015年營收3900多億元,研發投入近600億元,在深圳企業中似乎一枝獨秀,深圳如果離開華為會怎樣?
郭萬達:去年研發投入占深圳GDP的4.05%,如果去掉華為,深圳研發投入占GDP比重還不到目前比例的一半。但是我要說,華為固然很重要,但是深圳最重要的是有一大批有活力的中小企業。對于深圳來講,從七大戰略性新興產業到四大未來產業,都有布局。像生物技術、空間技術等領域都處在爆發的前夜,華大基因、無人機、馬丁飛行包,這些都是隱形的爆發點。
對于深圳來講,最重要的是生態,即使一個企業倒掉了,也并不意味著產業、城市倒掉了。深圳有這個土壤,創新型城市的土壤,一個企業不行,另一個企業又起來了。
樂正:一個城市要有品牌企業,但也不能過度依賴,需要培養第二代的戰略領軍企業。現在一些企業雖然還沒有成大氣候,還不是航空母艦,將來有可能發展壯大。
吳思康:有人說深圳就靠華為,實際上不是的。深圳企業不是一家獨秀,而是滿園春色。深圳收入超過千億元的企業就有8家,過百億元的企業65家,過十億元的企業數百家。深圳企業都是在市場中打拼出來的,經過了錘煉,具有很強的生命力和競爭力。這些企業擁有在市場經濟汪洋大海中弄潮的素質,這種“素質企業”構成了深圳的“素質經濟”。
“最大的借鑒,是三個長期”
問題六: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深圳的經濟成績單不錯,對當前中國其他地區有什么借鑒?
郭萬達:最大的借鑒,是三個長期:第一,長期形成的深圳經濟結構。深圳一直堅持產業升級,即使傳統產業也要升級,因此深圳沒有國家現在要去庫存、去產能、去杠桿的產業,這個非常重要。第二,長期形成的所有制結構。深圳國有企業調整比較到位,以民營經濟為主體,對市場的適應能力很強。企業一直在市場中發展發育,敏感度遠遠超過政府。第三,長期形成的政府和市場的關系。政府對企業的生產性活動不去干涉,實現了政企分開。
吳思康:深圳對全國的借鑒意義就是要念好改革、開放、創新三篇“經”,這6個字雖然耳熟能詳,但內涵博大精深,需要我們不斷去挖掘和體會。